疾病体征

从泡脚开始写小说短篇小说

有木盆么,塑料的也行,当然,没有这也不要紧,我有一只塑料桶。所以写小说的我要从这只塑料桶开始了。

烧水,用热得快。大学时代常常被没收的大功率的电器,现在终于有了他耀武扬威出人头地的机会。假如我的这篇小说写得好,我也会有耀武扬威出人头地的机会。

写小说并不是为这个,但能为了一些什么呢?我把烧开的热水倒入桶里,蒸汽氤氲,一条毛巾,新的,为了写这篇小说,我专门从作为慰问品的一包毛巾里抽出了一条新的来。这一包毛巾都是黄色的,毛巾的表面长着一层细细的绒毛,整整齐齐的,像修过的鬓角。

将毛巾投入水中,蒸汽笼着双手。水烫,被蜜蜂蛰了或是被针尖扎了一样地把手闪开。毛巾依然没在水里,发软发烫。小心触到水的表面,猛地插进去,用两根手指拧起毛巾,毛巾像塌脖子的吊死鬼。另一只手帮忙,两手搓着吊死鬼的身子,发软发烫。

兑水,凉冰冰的。有一种均匀的呻吟节奏,有一种神经麻麻的感觉,从水龙头嘴里吐出的液体,成股成股地弯下腰,弯到桶里,摊开成圆涡状。寒气与热气撞击,水分子和水分子在谈判。桶中的毛巾,表面纤毛有一种静静的摆动,像是湖中水草的静静摆动,像是草履虫。

关了。冷的冰和热的血,需要相互理解,谈判则需要平衡,否则,总不能找到一个恰当方式进行接下来的日常生活。当我失眠以后,谁能想到我的肿眼泡能在漆黑的夜里亮多久呢?

我该脱鞋了,袜子也要脱掉,我还得提前把拖鞋准备好。我坐在床沿上,准备干这一切。其实,我可以坐到凳子上去,但凳子太矮了,只有在洗衣服的时候,我才不得不佝偻身体,把屁股中心对称的位置压在那张板凳的平面上。水温是合适的,无论从华氏摄氏度还是中国的水银温度计,一桶两倍发烧的热水完全可以满足一些事物的需要,比如,泡脚。

我的鞋破烂不堪。鞋帮子两侧都是走过建筑工地的泥泞后裹上的水泥浆。用干的抹布很难擦掉,用湿的则抹布擦完以后必须扔掉,而这时,你如果把鞋子拿到鼻子下面,你会闻到鞋子散发出一股厨房才有的特殊气味。一只鞋子可以炒菜么,做汤怎么样?

我鞋带也磨破磨细了,当某一天早上来临,当我再次用力想把鞋带系紧,大概就会发生断头台上才有的事情。法国的查理王被绳子五花大绑,就像鞋带系着的鞋一样。绳子解开,查理王一把摔倒在绞刑架前,就像一双被脚甩掉的臭鞋。绳套套在他的脖子上,锁紧,咔嚓一下,查理王的脖子被绞断了,我的鞋带也就再也系不上了。也许我可以少穿两个孔,把鞋带节约一点使用,但那样还是系不紧,走路的时候鞋还是会松,我就会埋怨自己不该买这样一种鞋,因为它要么太紧要么太松。没有什么是合适的,我知道这点,所以我总是对自己很将就,将就到我总是只以价格来评定一双鞋的好坏,以及这个价格对脚的舒适程度如何。

袜子呢?袜子大概好一点。袜子没有破洞的现象,袜子只是散发着与水桶里的蒸汽完全不一样的真气。袜子是乌青色的袜子,所以,十个装在这袜子里的脚趾头也是乌青色的。真气持续消散,而且传播很快,小小的一间房此刻已经被强烈的异味充斥了。这是真实的味道,就像走过垃圾场或者泔水屋,就像走过农村路边的简易茅厕。我的脚臭有些年头了,我的古怪的性格和思维方式也有些年头了,我的贫瘠和窘迫也有些年头了,我的生活似乎比这些年头还长。

总有人告诉我,一双透气的鞋会对我帮助很大,而棉绒的袜子会比化纤的袜子强得多。对于这个,我不好辩驳什么,我认为只有我不穿鞋,不穿袜子,我的脚臭才会有所治愈。我的心里生着病,发着烧,一双透气的鞋和一双棉绒的袜子对于我没有一点帮助。

我吃药,抗抑郁症的药,它能减缓神经抽搐的疼痛,让偏头痛的剧烈程度像关闭的水龙头一样安静下来;我吃药丸,氢氧化铝片,它能治疗浅表性胃炎和胃溃疡,缓解胃痛,像我把袜子脱掉以后光脚踩在地上时的清凉。

水,确实凉了,但还不至于像一块冰。偏头痛和胃痛也不像一块冰,反而像一个熊熊燃烧的炉子。而炉子的圈脚下面,并没有炭,也没有干柴。只有炉子上方的风,从牙齿里咝咝地往外冒出来。我终于想到一件事:加热或是降温。给冰加热,给炉子降温。当生活像一块冰的时候,加热;当生活像一个滚烫的锅炉时,给它降温。

我继续烧水。红色的茶瓶口插着一只热得快,就像小孩的口中含着一根温度计。大功率电器令一切沸腾,令房间内充满热的雾和热的水珠,水银却以金属般的沁人令口腔迅速变为地窖。然而,这不是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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